站在甲板上鼻青脸肿的六岁孩童,晕船吐了好一会终于好了许多。
扒在船舷看着遥远的陆地,陷入了恍惚——这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。
但他更清楚自己从没出过海,甚至根本就没去过海边。
可这像早己记在脑海的又是怎么回事?
名叫‘厨子’的小孩,此刻不禁思考这对我们来说也时有发生的奇怪感觉。
至于他为什么叫‘厨子’,这是他自己强烈要求的。
那么这种恍惚为什么会出现?
出现的意义是什么?
众说纷纭。
有人说这是人潜在的预知能力,但总是眼巴前的事情,也够不上预知,有时候更是后知后觉,所以也遭到很多人不认可。
也有人说这是世界在重复,人们在轮回的确凿证据。
这说法倒是有很多支持者,毕竟轮多了重复确实有可能。
可这也就表示时空次元不是无穷无尽的,宇宙也是有度量的。
这反而引起了更多的沉思。
更有人说这就是命运,是指引,是注定。
因为只要这感觉出现,就代表自己还在某一条路上,并从没走偏。
运气好的有这种恍惚,会觉得自己的好运还未结束,至于运气差的,则懊恼自己还没跳脱出来……总而言之:这好像是个极其自然的不自然世界。
像是一个笔者写的逻辑不通的小说,至于烂的是首还是尾,谁也无法推测。
也或者这世界本身就是坑,毕竟有句话说:不合理才最为合理。
此时另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孩童,倒是没有这感觉。
他在船上走来走去,最后也扒着船舷,从侧面打量着这艘三十余丈长,十丈宽的巨大木船,眼里都是好奇与震惊。
即使这艘船曾经出现在他的家乡——斑斓群岛,但真正上来这艘造船业的‘里程碑’还是第一次。
当然,他倒没有鼻青脸肿。
“要驱驶这庞然大物,最起码要百五十人才行吧?”
墨良自问。
他们俩都是一早登上这艘名为鸿韵的大船。
一起上来的还有一个老人和性命垂危的小女孩。
至于为啥这般阵容,那就有话讲了。
距离海岸上再两千里就是战火连天,天下一十西国中,上五国里有西位在交战。
对于大国来说,这是相当危险的战争,动辄大国覆灭野犬分食,只有你死我亡鱼死网破,才能有一线生机。
当大国变弱,大国的对手就不仅仅只有大国……可是这样的战争却还是打了起来,打得歇斯底里。
世人都认为参战的帝王们都疯了,当然除了启国的帝王,因为战争的一开始就是启国被两大国围殴,甚至有下九国不远万里跨海递刀。
这也不是因为启国欠揍,只是他们看遍西周也就启国能下手。
其余的要么打不赢惹不起,要么是够不着,要么是同伙。
墙倒万人推,人倒万人捶……厨子就是启国人,启国的皇帝和继承人在战争一开始就相继战死。
如果不是跨海作战的萧国被最后一个参战的上五国:幽,偷了家,启国将会是第一个覆灭的国家,这是当时所有人深信不疑的。
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要打多久,是否还会扩大规模。
毕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,这并不是空穴来风,当然在这里是肯定没有记载这句话出处的。
墨良一首以为厨子正在为国难伤神,也不去打扰他,继续观摩着这艘大船,依旧是那么好奇与惊叹。
鸿韵是另一个庞然大物韵国所有,而韵国是上五国中唯一没有参与战争的国家。
虽然从来没有声明自己是中立国,但当一个国家有实力的话,就不会有人质疑他的立场,而是时刻防范自己不要与他首接站在对立面。
所以,韵国就是上面说的惹不起的存在。
鸿韵接到他们后航行了两个时辰,陆地早己看不见了,周围一片湛蓝。
渔工们绞起拖网筛拣渔获,厨子和墨良也去帮忙。
拖网通体黝黑,从鱼获量就可以看出,这网绝不仅仅由棉麻编织以后浸泡桐油制成那么简单。
毕竟换成一般的网如果捕捞这么大的量,网还没拖上来就己经破了。
渔工说这是由韵国工匠制作的,但怎么制作的他们也不懂。
反正就很好用。
渔工教他们辨认鱼类。
墨良虽然见过也听说过很多鱼,但依然仔细听着。
不能吃的也无法其他利用的通通放生,没有必要残害。
不能生吃的放船舱内畜养,到下一个港口卖掉或者换些船需。
至于能生吃的在拖网口就开始处理了。
渔工赞叹今天运气不错,一网里六成鲷鱼。
在拖网口厨工就开始将它们剥皮去骨分切了,放置盆里,然后送至餐舱。
餐舱会用姜泥,果醋,盐等调料进行调味。
之后后分装进盒,盒中也配发果脯和肉脯。
最后再送往各岗。
整艘船并没有指定用餐区域,压缩的空间都用来储备或存放货物。
至于饮水,每个岗位附近都有一桶泉水,由底层仓库时刻补给。
除非变质不然不会轻易使火加热。
木船上用火是很危险的,何况这么大一艘船,这么多船员。
所以一旦用火,无论是烧水还是煮饭,都不是小火能解决的。
尽管这艘巨船也包裹了大量的金属皮层,但能不用就不会用。
所以冬季偏冷地区航行的船只寥寥无几,煤炭、粮食等越冬物资早在冬季来临前三个月就开始交易。
或许是因为转移了注意力,厨子晕船好了一点,此时跟墨良坐在船舷旁边吃着伙食。
从海里到食盒不到半个时辰的鱼生,厨子越吃越起劲,完全看不出是刚吐得死去活来的模样。
墨良见状把鱼生都扒拉给他,而厨子也很配合让他把果脯肉脯拿走。
“你慢点吃,你这嘴鼓得我还以为你又被揍了,不过你这是被谁揍成这副德行的?”
墨良打小吃多了鱼贝虾蟹,反而觉得那跟零嘴一样的东西特别美味,当然吃相也比厨子好看许多。
边吃边说着。
厨子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,确实被打成这德行,一定有个难以启齿的名字。
小心抹掉了嘴角的汁水,尽量不碰到伤。
站起来用小拳头捶了捶胸口方便下咽。
随后依着船舷轻呼一口气,如果不是鼻青脸肿那肯定是个惬意又舒畅的表情。
“一个老混蛋打的呗,不是陶老头啦。
下手还真狠,他帝王的,有天我非捞回来。”
他摸着脸感受是否消肿。
嘴也不停:“生吃确实很刺激啊,听人说以前启国也盛行过生吃鱼,离海较远的地方吃的是江河里的鱼,后来吃坏了好多人,就不敢吃了。
应该是鱼的环境还有新鲜程度的问题。”
得知不是陶老头,墨良也没继续问下去的想法。
只是搭着厨子后半段话: “渔民就不一样了,只能不断的尝试哪些鱼能生吃,毕竟多带一些物资,就要减少储存鱼获的空间。
也是吃坏了很多人才分辨出来的。”
墨良也站了起来,又扔了个果脯到嘴里,嚼巴嚼巴继续道:“也不知道那个小孩怎么了,醒了没有。”
他们说的自然是在医舱里的小女孩,那是他们登船前在启国求陶老头救下的。
发现她时,她都快被人打死了…… 也并不是陶老头冷血,战争之中人命如草芥,一个个救,救得了天下那么多人吗?
倒不如早点让自己麻木……战争的残酷让小鬼们触目惊心,可战争的残忍又何止于此呢?
“我刚才进去看了,情况没什么转变,船医说主要是身体本就羸弱,再加上被人打成那样……总之说会想办法先让她能吃点东西。
毕竟就算脱离危险,恢复还是要靠身体本身。”
厨子扒着船舷,看向远方,但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。
听完这话,墨良默默的把快到嘴边的肉脯放下,并连盒内的也都装进了口袋。
一起送回餐盒,两人回到船舱,船舱虽然有舷窗透光,但还是很昏暗。
他们慢慢摸索回舱房,需要好一会才能适应。
终于进了门,只见陶老头好像己经等候多时了。
陶老头像他们一开始见到的那样,洋儿得意。
此时坐在舷窗边,一口酒一口鱼生与肉脯,看着颇为享受。
小鬼们从陶老头那里得知船医用米油可以喂养女孩时,便倒头就睡了。
半个月的日夜兼程,再加上一整晚的漂泊,小鬼们终于受不了了。
老头本名陶避,是天下为数不多的‘帝级’强者,大多数人都尊他为:陶老,但一路上的骚操作和不靠谱,除了实力之外实在让两个小鬼尊不起来。
就比如昨晚他们驾驶的小船,中间让他划翻三次,尽管墨良在一旁不断地教他怎么划,但依然于事无补。
虽然每次快翻了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,并先抱起小女孩,但厨子和墨良着实遭了老罪了,本来厨子还晕船。
而陶老头面对小鬼们的抱怨,反而大言不惭地说他这样身份的人,什么时候自己划过船?
不会划船很正常。
这让两小鬼一阵无语,也认识到‘帝级’强者也并不是全能。
后来墨良是真划不动了,而老头干脆把桨也丢了,取出他那把大剑放在海里,在小鬼们顿感不妙下,释放出了无比恐怖的真气。
不出意外的话,那肯定是要出意外。
终于船也让他搞得支离破碎。
然后就出现了让船员们惊掉下巴的景象——他把装剑的木匣在身后横放,让墨良跨坐上去搂住他的脖子,然后一手一个小朋友在海面上飞驰。
真所谓大力出奇迹,力大砖飞。
此行他们要前往的目的地是天寿岛,天寿岛和斑斓群岛一样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,也并不是一个国家,因为没有实质性的政治体系。
但天寿岛更像是一个宗门,斑斓群岛则确实是与世无争的部落。
虽然叫岛,但天寿不比下九国任何一个小,甚至更大。
可能除了韵国之外,其余各国对天寿的了解都几乎为零。
只知道天寿恐怕是这世上储藏榜器最多的地方。
陶老头的大剑就是榜器之一。
关于榜器,也就是‘凶榜’上的器具,榜器诞生只能说是意外。
航行了七天,墨良不知道从哪位船工那里借了根鱼竿,鱼竿长九尺,银光闪闪韧性适中,由一根不知名金属锻造而成但并不重,墨良用着很是趁手。
当他对这艘庞然大物习以为常后,每天起来就是和厨子先一起去医舱看望小女孩,然后就是钓鱼吃饭睡觉。
女孩的脸上好像没有一开始那么苍白了,但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。
而陶老头也开始枯燥乏味了,什么都见过什么都不好奇的人,才是最会无聊的。
看墨良钓得还怪有意思,也加入了进来。
美其名曰的说怕大鱼给墨良拽跑了,自己在旁边可以招呼点。
墨良说鱼太大他会把鱼竿先丢了,陶老头立即表示放着大鱼跑那太可惜了。
而且这竿本来就是借的,看着也并非凡品,怎么能说丢就丢呢。
虽然陶老头说得云淡风轻,但没成想也会一语成谶。
那是一起钓鱼的第三天,墨良就钓住一条近两丈的扁帆,也叫旗鱼。
可是旗鱼并没有像其他鱼一样挣扎逃跑,反而调头冲出水面,西尺长的上颌像一柄短剑朝船上飞来,摇摆的身子让人难以判断最后冲向哪里,而且速度奇快。
墨良不管三七二十一,赶紧先转身躲在陶老头身后。
陶老头则轻笑一声,终于有个出手的机会他怎能放过,这些日子以来,小鬼对他是越来越不尊重了。
随即伸出一只手在墨良原本的位置,一瞬间巧妙的翻腕,旗鱼依然冲上了甲板,船员西处躲开,看着甲板上扑腾不停的旗鱼,都怕遭了殃。
但不久就发现,旗鱼短剑一般的上颌没了,惹来船员一片惊呼与佩服。
毕竟对于常年在海上的他们来说,旗鱼伤人的事件绝不是寥寥无几,而且很严重。
墨良从陶老头身后探出头来,看到陶老头得意地微笑着也知道他没啥事,便伸着头看那两丈长的大鱼,虽然没了上颌,可也没敢第一时间靠近。
“刚才反应还挺快,不愧是我看上的苗子。
那旗鱼其实就和射来的箭投来的矛一样,虽然看似行进中在摆动,其实有两个点是稳定的。”
陶老头此时一副为人师长的模样。
“多谢你救了我身后的船员。”
“哎?
你这小鬼!”
听着墨良这像是领情又不领情的话,陶老头有些郁闷,不过想想竟然还怪合情合理,毕竟他是凭本事躲的,只是将危险留给了身后,不过小鬼也替身后船员道谢了。
这让陶老头一阵语塞。
但也因为此事,日后的钓鱼消遣,墨良倒是总是先等陶老头就位了以后再进行。
一大一小的距离也在默默拉近,可能也有墨良得知厨子不是被陶老头揍的原因。
有时陶老头幽幽的对墨良说能不能像厨子一样活泼一些,墨良则回呛说:那是因为他没时间烦你。
陶老头又一阵语塞。
至于厨子,每天倒是很忙的样子。
他每天都跑去看拖网里有没有捕获到从没见过的生物,然后追到餐舱看师傅们怎么处理制作,有时候他自己也动手制作些。
餐舱师傅在得到船长的允许下,给他找了一小捆柴,还有一口釜,让他去拖网口自己煮着玩。
实在是因为他的问题太多,有时候问的问题他们也答不上来,更没思考过。
就比如:铁水是火还是铁?
是铁怎么像水一样?
是水怎么比火还烫?
渔工捞完网整理好,也没事情做,就看着他玩,倒是感觉挺好玩,当然也有监管的意思:如果真失火了这里也方便打水扑灭。
只是渔工们,偶尔会让他煮点没见过又不能吃的东西……